陈一丹出资20亿,要帮民办教育松松土。
2015年5月开始,武汉学院获批脱离母体中南财经政法大学,转设为民办本科高校。陈一丹首期投资20亿元,承诺不拿走一分钱,办一所非营利民办大学。
与马化腾共同创立腾讯十年后,陈一丹便开始捐赠教育。担任腾讯首席行政官同时,他一直安静地做着办学人,极少接受媒体专访,因为他“不擅长”。武汉学院转设,20亿的数字太惹眼,很多人才知道这位“马化腾背后的男人”,其实2009年他就已正式投资民办二级学院武汉学院。
有媒体说他要“打造中国的斯坦福”,要藉此“推动教育体制改革”。接受《中国慈善家》专访时,陈一丹笑道,“哪有那么轻易呀?一所好的大学,是需要一代代人努力和累积的。”他谨慎地修正,“不是说我要改革了,不是这样,我只是想做一个样本,尽一些绵薄之力,是一种促动和松土。”
他说他不是金主,也不是教育家,他要“搭建平台,老老实实做一个办学人”。
搞搞新意思
陈一丹张开双臂,这是个拥抱未来的姿势。
6月16日,武汉学院2015年毕业典礼上,他身着礼服,帽檐垂下金黄色流苏,为武汉学院转设后首批毕业生致辞。典礼现场,陈一丹临时决定要“搞搞新意思”。在其提议下,学士帽被毕业生们高高抛起,陈一丹站在其间,与学生们一同拥抱未来。
“他们说像魔法学校一样。我希望这成为传统,每次毕业时就把学士帽全扔起来,释放一下。当然,还得捡回去,收拾好。”陈一丹说。
这不是陈一丹第一次参加武汉学院毕业典礼。
2009年,陈一丹投资武汉学院,这位来自远方深圳的办学人要搞搞新意思,提议办场毕业典礼。
“海外的大学,人家读书四年,毕业时家长都要来,很重视的。”
但这想法当时未能实施,原因是少数人没拿到学位,有人担心他们心理失衡而在典礼上“闹事”。这一理由听上去“很搞笑的”,但这也确实是很多大学不敢举办毕业典礼的最大顾虑。
“我说这些可以处理的嘛,绝大部分人是拿到了学位的,不能因为小小的事情就不办了。”
结果拖到下一年度,才逼着办了。那次毕业典礼平安无事,喜庆欢乐。“挺好嘛,后来每次典礼都很重要,成为一个激发他们的仪式。这是基本的,还没到创新,需要补课的东西已经发现一堆了。”
5月,教育部批准转设,之于陈一丹和武汉学院,这一消息与其说是宣告一个阶段完成,不如说是久盼而至的开始。新的理念、校董会的改革、考核制度的完善,一切都等待这一刻到来再做继续推进。“要怎么做,要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要对老生、新生发出信号,要对教师发出信号。”在此之前,他和武汉学院已经为这一刻铺垫多年。
陈一丹很清楚,武汉学院未来发展中最重要的是人,为此,陆续引进了几十个博士,壮大师资队伍,但仍由老一批带队。
独立学院时代的武汉学院没有完善的教师考核机制,而推行新的教师考核制度,恐怕是改革中最为重要且最为困难的一环。
陈一丹素有“腾讯奶爸”之称,一直负责腾讯行政、法律、政策发展、人力资源、管理机制及公益慈善基金等事务。腾讯在深圳成长至今,已有数万员工,陈一丹为其建立了成熟先进的管理系统和完善制度。
作为改革试验田,接纳与创新已成为深圳的基因,而武汉沉淀太久,它蓄积的巨大能量才刚刚破土而出。一些新鲜的理念与模式,仍需时间进行培育。在武汉学院,陈一丹也尝试做过一轮“影响工作”,让教师知道有这么回事,先去理解。
“教育有教育的规律和机制。但无论是企业,还是学校的考核,总要跟你实际的效果和付出挂钩。这个绩效当然与企业会有不同,但在学校的教育理念下,你做了什么事情,达到了怎样的效果,二者应该是匹配的。”
近两年,武汉学院已出台相关考核制度,但暂时还没能跟薪酬挂钩。
陈一丹很感谢元老在独立学院历史阶段为学校打下良好基础,欣慰他们很开放,能够接纳一些新的理念,但他也仍能感受到进一步改革“还是很艰难”。
对于改革之难,陈一丹知道根结并非具体实施的问题,而是根本无法开始。
“所以要转设啊,你讲那么多,再好都没用。转设了,校董会的力量大了,落实才有可能。”
5月28日,武汉学院如期接到批准转设通知,并在6月1日召开发布会。此时,全校上下最紧张的是转设后的生源问题。“人家可能是看中南财经政法大学这个牌子来的。”
陈一丹做了很多宣传沟通工作,但心仍悬着。对于武汉学院的未来发展,他很乐观,但他希望“破局”后能有个更漂亮的新起点。
3个月后,武汉学院迎来转设后第一批新生。“结果是惊喜的。” 无论是生源质量还是数量,都有很大提升,文理科分数录取线均是湖北三本里的第一。“我们还有几个特色班,录取的是二本生,学生也来了。”陈一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接待这些学生,校监林倩丽参考了美国常春藤大学模式引进了“迎新营”。期间,家长有机会与校领导交流,深入了解学校,新生也将与杰出校友、企业家、老师交流互动,并参加军训环节的体能训练。对于国内大学普遍单一的“开学军训”,这种迎新方式显得格外新颖。
只做办学人
2006年,在陈一丹的组织推动下,腾讯发起成立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这一年,时任武汉学院董事长的龙峰找到陈一丹,希望他投资。陈一丹忙于腾讯事务,起初对此项投资并不感兴趣。
但龙峰很坚持,他知道陈一丹一直在做公益,建议陈一丹将此当做公益项目来做,并告诉陈一丹,不用管其他股东是否分利润,自己所获回报再投回去就可以了。陈一丹觉得可行。
2007年,陈一丹成为第一个进入武汉学院的股东。2009年,“一丹教科文发展有限公司”成立,通过收购,成为武汉学院唯一的投资举办方。
掌握主动权后,麻烦事来了。陈一丹想调整理念,进行学校制度改革,发现居然无力推动。
“原来我们国家的机制,举办方也就是投资方跟母体共同来办,母体出牌,举办方负责运营经费。而这个学校就是独立法人。谁管呢?没人管,它自己管自己。”
学校的理念和制度都被捆死了,“那怎么办?独立喽。”
陈一丹对投资数额有心理预期,“可能三四个亿”。参考之前湖北一些办学案例,从评估数字上看,成本相对低,其中,办校地点和建设规格对办学成本影响很大。在湖北边远地区买几块地,校舍面积、质量要求上以达标为目的,三四个亿是足够的。“但我希望真的按校园规划去做,所以起点比较高。”
预算出来,20亿元,让陈一丹吓了一跳。他有两个选择,要么维持现状,要么真金白银拿出来,转设民办大学。
维持现状并非陈一丹所望,他要的是维新。
这笔巨额投资大部分被用在了初期的一次性投入上。陈一丹邀请中国工程院院士、被誉为“校园建筑设计掌门人”的何镜堂为武汉学院设计新校区。9月,占地45万平方米,可容纳15000名学生的新校区已投入使用。
清华老校长梅贻琦1931年就职清华演讲时说,“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
陈一丹更看重师资和管理团队。两年多前,他便着手为学校寻觅领军人。
“之前我就想,武院未来要转设为民办大学,而且要冲出来的,所以一定要找一个懂教育规律的人,并且有一些国际背景,了解国际上是怎么做的,同时也一定要有中国情怀,了解中国的情况。”
要求多了,范围相应变窄。两年多时间里,陈一丹通过猎头公司找了很多人,一次次约见、交流,都不满意。
有人向他推荐原香港理工大学副校长林倩丽教授。“当时我在斯坦福,通过视频跟她见了一面。理念一碰撞,就全对上了。”
对于学校的未来发展、办学理念,甚至有可能遇到的问题,二人产生了共鸣。“她是有情怀的人,也是能把事情做成的人,而且非常真诚。”陈一丹说。
林倩丽也为陈一丹的行动所感染,她说,自己愿意将数十年的教育经验倾注于此。
武汉学院转设后,林倩丽担任校监。在西方大学,校监即校务会议主席,负责主持学校各项校务,决定学校长远发展愿景。
如今,校董会已做完第一轮调整。在独立学院时代,校董会成员由母体和本校各占一半。陈一丹说,他感谢前面十几年来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提供的支持,为武汉学院奠定了基础。“现在武院转设民办大学,需要我们自己定了。”
相比于转设成功的武汉学院,深圳明德实验学校则有着不一样的生态系统。
“民办大学的改革,可能有更多自主权和创新性,让它自己去试。而中小学呢,民办很多,反而公办最难,几乎动不得。所以我们选了这个骨头来啃。最大目的是与政府一起探讨改革,改革的点就是‘公立非公办’的新模式。”陈一丹说。
2013年,在陈一丹主持下,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出资5000万元,与深圳市福田区政府合作,发起教育实验基金会并共同创办明德实验学校,陈一丹为首任校董事会主席。
如果说武汉学院的转设是一次华丽变身,明德学校则完全为了改革而生。明德学校是委托管理办学模式,由政企双方联合成立教育基金会作为学校的委托管理方,资金由政企双方共同筹措。学校建立以岗位为核心的人事劳资制度,对教师队伍实行契约管理,利用政府拨付的经费和自筹资金,在国家法律允许的条件下,实行自主绩效工资福利体系和薪酬标准。
合作洽谈阶段,双方共提出20多个具体改革点,历时一年才成功签约。
“现在很多人来观摩这个学校,有的发现你深圳这个特殊,那个特殊,但是二十几个改革点,总有三两个适合他的,他拿回去,不就活了一点吗?明德学校就起到这个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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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态办学
陈一丹2013年辞去腾讯首席行政官职务,算起来,他在腾讯任管理职务达15年。2011年起,他主动提出逐步退出。
“这个轮子走得太快了,你预见到自己三五年后可能会没力,在有力的时候,还能把控的时候,就要培养新人,团队强要好过几个创始人强。腾讯就像你的Baby,作为父母,你是更多考虑自己的利益还是考虑孩子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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