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蒙上自己的眼睛,在这60条盲道上,恐怕至少有3次将直接威胁生命安全,被划伤至少10次,被绊倒或撞伤近30次。一个社会,为盲人,以及更大范围的残疾人群体,提供怎样的硬件设施和配套服务,折射的是整个社会的文明指数。关爱盲人不仅仅是搀扶盲人、清理盲道,而要贯穿到他们吃穿住学行的方方面面。
沿着一串鲜红的血迹快步追赶,看到一个失明女孩正捂着额头无助前行,鲜血混合着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到地上。这是记者第一次见到盲人童欣。
童欣原本是去北京798社区参加一个助盲公益活动,未曾想一根横跨在盲道上的钢缆划破了她的额头。这已是她今年第二次受伤。
中国有世界最大的盲人群体:2014年的统计数字是500万,还有数以千万计的视力残疾人。
中国已经有全球长度最长、分布最广的盲道。
但有形的或无形的,外在的或心灵的障碍还是横亘在童欣们和外部世界之间。
15日,又一个“国际盲人节”(白手杖节)到来之前,新华社记者带你走入盲人独有的平行世界,关注一个不仅这个日子应该关注的话题。
1984年,世界盲人联盟(World Blind Union)在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德成立,每年10月15日被确定为“国际盲人节”,又称“白手杖节”。世界卫生组织估计全球约有盲人和低视力人2.9亿。“盲道伤盲,我们已伤痕累累”
32岁的盲人范小君家住长春,以前拿着盲杖能顺利出行的他,现在很怕出门。
“横跨盲道上的电线杆、斜拉线、广告灯箱成了‘无影杀手’,经常被划得满脸是血,每次都揪心的疼。”范小君说。气愤时,他给电力、城管、市政等部门打过电话,“可是各部门相互推诿,根本找不到地方说理。现在我宁愿走在机动车道边上,也不敢走盲道。”
生活在北京的陈国跃故事更惊心。一次,他参加完盲人图书馆的活动,出门发现盲道“消失”了。陈国跃在“断头”盲道边左右犹豫不前,试探良久,才迈出一步,就不幸被路过车辆撞断了13根肋骨。
记者长期跟踪采访的47位盲人中,谈及行走盲道的“凶险”,每位盲人都至少能罗列10次以上受伤经历。
为实地验证盲人们的现实遭遇,记者在北京市朝阳、海淀、西城、东城、丰台五个城区随机选取了10条主要道路,同时利用百度街景地图对超过50条主干道旁的盲道进行在线调查。结果是:全部60条盲道均不具备盲人使用条件。
对盲人而言,且不说运动的机动车、电动车、自行车,各种我们平常视若无物的物件都可以成为无法逾越的“拦路虎”:斜拉电线、水泥隔离带、绿化带、石块、报刊亭、公交车站牌、树池……
在福建省福州市鼓屏路,盲道不仅被汽车随意占用,还在近处“戛然而止”成了“断头盲道”(10月9号摄)。新华社记者宋为伟摄
60条道路上,56条盲道出现中断和消失情况;9条盲道存在方向和指示混乱;2条盲道上井盖丢失;朝阳区湖光中街路段甚至有长达数十米的盲道出现塌陷及严重损毁。
如果我们蒙上自己的眼睛,在这60条盲道上,恐怕至少有3次将直接威胁生命安全,被划伤至少10次,被绊倒或撞伤近30次。
近30年来,我们的城市建设中没有忽视盲道。公开报道显示,北京市已拥有超过1600公里盲道设施、厦门市盲道总长度超461公里、无锡市区盲道总长度达400公里……
但有几条盲道真正能让盲人敢走?
“盲道建设由助盲到伤盲,盲人由尝试行走到敬而远之,有很复杂的原因。”北京市市政工程设计研究总院有限公司技术人员赵林在调研中发现,很多地方的盲道建设规模大、投资高,但后期管理维护比较薄弱,普遍存在破损、占压等现象,不仅影响了盲道的使用效率,而且造成盲人朋友对盲道信心减弱,产生疑问甚至抵触情绪。
在北京,最符合规范的盲道在北京盲人学校。远离外部亮丽世界的盲人孩子在这里学习盲道的正确使用方法。
好不容易熟悉了一套规则的孩子们,如果知道童欣、范小君、陈国跃的遭遇,该怎么迈开自己的脚步?
“外面的世界不属于我们”
36岁的梁春吉和34岁的李倩是一对全盲夫妇,经营着一家不小的盲人按摩院。
沏茶倒水、完成服务、熟练操作电脑为客人结账,夫妻俩在店内轻车熟路,不知情的人很难相信他们是全盲者。
“别光看这个,一踏出家门,我完全不知所措”。李倩说,“我们可以通过创业自食其力,但外面的世界不属于我们。”
拦住他们脚步的,不仅是盲道。
一次,李倩抱着突发急症的孩子到医院。“一下车就蒙了,被人挤来挤去,左右询问都没有人帮忙,也找不到医生,直到其他家里人赶到才给孩子挂上号。”
一个社会,为盲人,以及更大范围的残疾人群体,提供怎样的硬件设施和配套服务,折射的是整个社会的文明指数。
“这不是单纯依靠盲道长度就能够弥补的差距。”东南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何志宁说,“让盲人敢于出行、安全出行、乐于出行,首先要从法律层面给予盲人和盲道足够的保障与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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