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保护
橘子洲准备搞萤火虫主题公园, 动植物保护志愿者举牌抗议了
2015-08-17 10:29:58    湘声报


8月8日晚,长沙市野生动植物保护协会志愿者在橘洲萤火虫主题公园门口举牌抗议。视频截图


  记者 龚菁琦 实习生 胡梦晓

  8月7日开放的橘子洲萤火虫主题公园,在售出5000余张票后,遭到民间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的抗议而停办。而因小小萤火虫引发的保护行动与思考,仍在持续。

  8月8日晚,长沙市野生动植物保护协会志愿者在橘洲萤火虫主题公园门口举牌抗议。

  民间组织的不断呐喊

  8月7日晚上8点,长沙橘子洲沙滩公园灯火通明,用钢架临时搭建的一个200多平方米的遮阴棚,成为远道而来的萤火虫们临时的家。从网上团购一张29.9元的票,便可以见到这些城市的稀客。当晚有1000多人慕名而来,不少人还亲手捉虫,晒在微博上。萤光、夏夜、江风,没有比这更富诗意的画面。

  而此时,长沙岳麓区一间不足40平方米的办公室里,长沙市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会长周灿英正为萤火虫的事急得焦头烂额,“我们知道得太晚了,活动已经开始了。”她与几名协会成员紧急商议,要不要对长沙的萤火虫主题活动说不。

  事实上,对于萤火虫展览,全国各地的抗议声从未停止。

  2012年,因环保人士的介入,南京的一次萤火虫放飞商业活动被取消;2013年,青岛中山公园萤火虫公益生态展示活动,因萤火虫大量死亡而备受非议;2014年,南昌萤火虫主题公园也遭到网友抵制;今年7月6日,上海市环保志愿者邀请个人和机构联名抗议,最终使上海的萤火虫展览不了了之。

  然而,被赋予乡愁与浪漫气质的萤火虫,却令城里人渴求。

  “小时候在家乡看到萤火虫,旋转飞舞,像漫天星光,印象刻骨铭心。”活动场地提供方——橘洲沙滩乐园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雷蕾对湘声报记者说,正因为如此,在活动主办方提出合作邀约后,他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们的初衷是让城里孩子认识萤火虫,并开展些亲子活动。

  面对突如其来的萤火虫活动,周灿英团队的意见并不统一。有人认为,协会不应该管,“民众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我们没办法干涉”,但周灿英们却认为,这是一个典型的环境事件,“保护野生动物,更多是从整体生态平衡着眼。有必要为公众上一堂野生动物保护的科普课,这是协会的职责。正因为有商业买卖才会导致物种危机。”

  最终,协会成员们一致同意要站出来抗议。紧接着,协会的专职成员在美国密歇根大学从事过环保研究的李盛楠撰写了一封题为《我不去萤火虫坟墓》的倡议信,提出活动“涉嫌非法捕捉野生动物、涉嫌破坏生态平衡、可能造成外来物种入侵、可能带来社会负面影响”等四大不利影响。

  这个依托社会捐款、只有4名全职成员的民间NGO奋力呐喊。没想到,这一喊竟然真把活动喊停了。

  萤火虫来历疑窦重重

  8月7日晚上11点,倡议书通过微信、微博等平台广泛发布,并在短短时间内引发广泛关注,这令周灿英始料未及。“我们的微信公众号上有2000多粉丝,微博上有1万多粉丝,官网和朋友圈加起来,能影响三五万人就不错了,科普一个是一个,也没想过一定能叫停。”

  但关注人数似旋风般增长。一夜之间,仅协会的微信公众号就有6万多次的阅读。周灿英兴奋极了,“看来长沙人还是很有环境正义感的,只是大家对整个事件不了解。现在我们站出来发声,就有这么多人响应”,她隐隐感觉事情可能朝更积极的方向发展。

  8月8日清早,省内多家媒体找到协会,并接连发布跟踪报道,让这封倡议信的蝴蝶效应立马显现。

  长沙市林业局森保站站长宋平说,在网上看到倡议信后,局领导高度重视,出动工作人员和执法支队实地调查举办活动的场所。

  随着事件继续发酵,一个关键问题浮出水面,活动所用的萤火虫是不是野生的?

  人工养殖意味着相对安全,但如果是野生的,协会所质疑的对萤火虫种群的伤害和动物源所在地生物链的破坏就能站住脚。“萤火虫成虫生命只有7天,期间发光是求偶行为,如果在此期间大规模捕捉,很可能影响其求偶和繁殖,对这一地区的萤火虫数量带来毁灭性伤害。”周灿英说。

  市林业局认为,若要用野生动物来做经营活动,供货方需提供《野生动物驯养繁殖许可证》。“野生动物是可以被驯养的,要人工饲养萤火虫,也是先捕捉野生的。但前提是动物源所在的当地主管部门要签发相关认定证书。”宋平说,此外,还必须提供《野生动物经营许可证》、《野生动物运输证明》等。

  然而,活动主办方自称是人工养殖,却只能提供供货方的《购销合同》和工商执照,涉及核心的《野生动物驯养繁殖许可证》等并未提供。合同上的供货方是湘潭市雨湖区爱琴海萤火虫养育培训中心。

  “协会一开始就对展览的萤火虫是否野生发出了强烈质疑。因为人工养殖成本太高了,人工养殖一只萤火虫需要15至20元,而从农民手上收购野生的,只要5角到1元。长沙的展览要投入15万只,若是人工繁殖的萤火虫,成本都无法收回。”周灿英说。

  当长沙市主管执法部门、媒体、环保组织的声讨都涌向这群来历不明的小生物时,主办方在8月8日晚宣布停办活动。但媒体的追问并没有结束。从供货合同出发,几家媒体追踪到湘潭,发现更大的问题。

  “没有和武汉的公司合作过,合同和上面的公章都是伪造的,这是一起侵权行为。”湘潭市雨湖区爱琴海萤火虫养育培训中心法人代表刘伟成说,公司已向派出所报案,目前正在进一步调查取证。

  “这也从侧面证实了我们的质疑。”周灿英说。

  事件之后的思考与担忧

  8月12日,湘声报记者来到橘洲沙滩公园,发现之前搭建的钢架早已拆除,一切复原。但关于萤火虫的科普之路,还远没走完。

  在湖南师范大学生命科学院动物学教授、博导邓学建看来,活动策划的初衷无可厚非。对于捕捉野生萤火虫,邓学建坦言:“适量捕捉野生萤火虫,也可能刺激繁衍,因为生态空间变大时,会加速繁衍。但如果大规模捕捉,确有灭族的风险。这在科学上也有指标,即捕捉不超过总量的1%,基因不会受影响。”

  他打了个比方说明基因与灭族的关系。一只有抗寒基因的萤火虫,能在最寒冷的季节生存下来,其它的虫可能全部死亡。在捕捉不超过总量1%的虫时,这只耐寒的萤火虫不会被抓到,其基因得以保存;但若捕捉量达到总量的10%时,这只萤火虫很可能会被抓走,耐寒基因便会遭遇灭顶之灾。

  事件的发生,也引起了长沙市相关主管部门的思考,对于极易被用来商业活动的萤火虫应该怎么保护。

  宋平坦言,萤火虫的地位很尴尬。国家一、二级野生动物保护名单里没有它,省重点野生保护动物名单里也没有它,甚至它连“三有”(有经济价值、有科研价值、有益)动物也称不上。在野生动物保护等级金字塔里,从熊猫到青蛙,大部分有价值的生物都有护身符,而对萤火虫的保护是缺失的。

  “萤火虫只能算是一般的有益动物,在法律上是可以管,但处罚得从轻,处罚太重,对方可以告上法庭。”宋平说, 这让相关部门的执法陷入困境。若是野生青蛙捕捉卖价达到5万元以上,就可依条款追究法律责任,但要对商业金额达5万元的萤火虫事件追责,却难寻依据。

  “这是因为法律条例一般会滞后于社会生活的发展,在萤火虫没掀起热潮之前,这样的法规是适用的。但近年的萤火虫热,与环保需求构成一个新的社会问题,这时法律就不适用了。”宋平说,近日,市林业局打算草拟一份报告,上交至省林业厅甚至国家林业局,探寻萤火虫保护的解决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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